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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人怎么玩,守夜人1225

2023-05-08 14:35:43电影资讯0

120,:守夜人

1

古镇的天格外蓝,那个高挑的白衣女孩坐在屋顶上,如瀑般的长发被风扬起。她戴着一副白色耳机,双眼放空,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念某个久别的故人。

“南原!”我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白衣女孩闻声回神,偏了偏头,一脸不解地俯视我。我招手:“下来吃饭了!”

她应道:“好!”站起身准备一跃而下,却不料被瓦片一绊,直直摔下,我闭上眼睛,待地面为之一震后,走过去,于尘土飞扬中扶起她。

南原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衣裤:“错误估计了瓦片翘起来的高度!”

我尴尬赔笑:“这已经是两天里你第三次跌跤了,我严重怀疑你的小脑发育……”话断在了这,因为她那本来就冰冷的眼神里瞬间寒意更浓。

吃饭,吃饭!

一碟土豆丝,一盘蒸茄子,在大厅的桌上摆开。南原坐下,夹了几根土豆丝放在嘴里细嚼,咽下后面无表情,抬眼看我:“坐!”

两天的短暂相处,已经让我摸清楚了这个姑娘的脾性,像这种面无表情的表情,已经是她心情好的体现,想必是菜还算合胃口。

我坐下刚扒拉两口饭,对面又飘来一句没有温度的话:“陈世美,你的子夜旅馆写好了吗?”

我突然被呛到:“……咳……都说了叫我的笔名……咳……江夜啊!”

“好的,陈世美!”

2

两天前的夜晚,我捂着腹部,从床上弹起,整个人被汗浸得像是刚洗过澡。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身上没有伤口,房间也十分陌生:红漆雕凤杉木床,百灵镂空麻纸窗。这是一间古宅的卧房,房顶亮着盏电灯,灯下有一木几,几上端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姑娘。她神情淡漠地注视着我,薄唇微张:“醒了?”

我点头,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是哪?你是谁?”

“……我是南原,你是高烧烧糊涂了?”

“南原?高烧?”

“……陈世美,别跟我玩失忆,照顾了你一天,我累坏了,记得中午叫我起床吃饭!”

“陈世美?”在我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这个唤作南原的白衣姑娘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摸索着下床,走到她方才坐立处,就着还未散去的淡淡体香,拿起了桌上的一叠手稿:“子夜旅馆第一季?作者:陈世美?”

什么鬼?!

翻开第一页:“101房客:我与美女徒步318,一个月后发现她竟然不是人!”

第二页呢:“102房客:夜宿古宅,校花被两个男人上了身?”

翻到中间:“109房客:自恋癖男子给晚上的自己写情书!”

再翻:“115房客:两个可怜的鬼被一群人吓得够呛!”

最后一页是:“116房客:空白!”

这些都是……什么鬼?!

手稿旁边有一个黑色的包,我在里面翻出了零钱,身份证和手机,身份证上写着陈世美,手机能用我的指纹解锁,微信名叫陈XX,头像是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卡通形象,甚是猥琐。难道这些都是我的东西,我真是陈世美?

我坐在窗前,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陷入了一种怀疑人生的惘思之中——

因为我明明记得,自己叫江夜,是子夜旅馆的守夜人!

3

记忆像是一个幽深黑暗的洞穴,我尝试着朝里面走,一步两步,越走越深,越深越黑,直到视野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我靠过去,是一张招聘启示,几个简单的大字勾勒出一副诱人前景:本店招员工,没有要求,只看眼缘,一旦录取,收入丰厚,美女作陪!

我继续往前走,看见了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他眯着眼睛问我:“年轻人,你觉得世间最恐怖的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是人本身!”

老头不住点头,笑得很开心:“好好好,你很有智慧,恭喜你通过面试,从今往后你就是子夜旅馆的守夜人了!”

我迟疑片刻,反问道:“是不是我回答什么,你都会说好?”

老头诚实地点了点头。

我问:“你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吗?”

老头道:“我知道!”

我问:“哪儿来的?”

老头答:“我不能说,需要你自己去找!”

我再问:“怎么找?”

老头抚须:“当守夜人!”

“守夜人是干嘛的?”

“看门的!”

我摊手:“……一个如此重要的岗位,你这样草率地录取我真的没关系吗?”

老头又笑了:“什么叫草率,你叫什么名字?”

我答:“江夜!”

老头一拍手:“你看,江夜里有个夜,守夜人里也有个夜,说明这是上天的缘分。”

我说:“你再这样抖无聊段子,我没法接话了!”

老头递给我一个长条形物件:“上班的时候带着这个守夜人腰牌,记住不要随便离开旅馆,吃饭可以点隔壁老王的外卖,天亮必须回到房间,否则工资扣光光!”说完转身,点亮了一盏油灯,空间也随之明亮。

我环顾四周,原来自己在一个老旧的大厅里面。

老头从柜台摸出一把钥匙给我:“一楼楼梯下面的地下室是你的房间,有空多翻翻里面的守夜人词典,该明白的都会明白的!”

我感觉有点发困,便依言找到了地下室,刚打开盖板准备爬梯子,结果眼一黑整个人直接栽了下去,待我再度醒来,已经是躺在地下室的床上。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为了子夜旅馆的守夜人。

夜班岗位做久了,难免憋闷,却又不知是哪里憋闷,直到听了封小荷的故事,我才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情——我是一个没有白天的人。我的作息非常规律,早上七点下班,回到地下室,必然发困,然后沉沉睡去,每次醒来都已是晚上,翻翻词典又该上班。

想来,我是一个被工作填满的人呐!所以当莫名的剑捅穿我的小腹时,我心中竟油然生出一股解脱之感。

只是……解脱之后,怎么剧情更难读懂了?

我起身,无意识走了几步,在墙角发现了一面镜子,凑过去一照,寒毛立竖——镜子里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我!

4

难怪刚才身份证上的照片看着怪异,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被莫名捅死后魂穿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这不是网络小说的狗血套路吗?而且……镜子里的这张脸似乎也不太像身份证上的照片啊!

走出房间是一个古朴的大厅,对面有一房间,门半掩着,我走过去探头一望,是南原的卧房,她背对着我侧躺在床上,和衣而眠,看来是真累坏了!

我轻轻带上房门,又在大厅里巡视了一圈:这个屋子除了两个卧房,还有两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洗手间,厕所旁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屋有两扇门,大门和后门,后门出去是一块平地,一排排的鸡笼鸭笼,屎味扑鼻,只一眼便立马退回关门。

墙上的时钟叮咚一响,抬眼看去,已经凌晨六点,天光破晓,外面隐现人声。

我拉开大门,是一个天井小院,走出院门,是一条巷弄,走出曲曲折折的巷子,终于到了主街,立在早市摊中,心中竟有些激动——我已经很久没沐浴过黎明的天光与鼎沸的人声了。

在主街转了一圈,天色愈发明亮,行人愈发的多起来,原来这是一个南方古镇,属于旅游景点,好在现在是淡季,游客还不至于成群结队。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看目前的设定,我……或者说陈世美似乎是一个作家?正在写作子夜旅馆的书稿?那个叫南原的又是谁,难道是我的催稿编辑?来这里督促我闭关写作?

我在菜市场买了点菜,循着记忆找回了宅子,将菜放下,又在门口蹲了半晌,十一点走进厨房,做了两道家常小菜,然后敲响了南原的房门。

南原顶着头凌乱的长发走出房间,洗漱后开始跟我吃饭。

我开始细细打量这个姑娘:白,高,瘦,冷!嗯,这四个字应该足可以概括她了。特别是冷,非常明显,像是一股无形的气场环绕在她身边,任何人近身不得。通俗来讲,就是像一个无时无刻不冒着寒气的空调。

“好好吃饭!”她没抬眼看我,却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我做贼心虚,埋头扒饭。一碗下肚后,喝了口水,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觉得……子夜旅馆写得怎么样?”

她抬眼,一片寒雾:“还行!”

“哪方面还行!”

“字写得还行!”

这要怎么接?想从一个高冷寡言的姑娘嘴里挖出有用信息,还真是困难,但——也得硬上:“你知道我写这些故事的缘由吗?”

“为什么要问我?”

“……考考你!”

“101是你根据前段时间的徒步经历改编的,102是你根据多年前跟几个同学来凤凰古镇游玩的经历改编的,说来好像就是在这个宅子的大堂玩的四角游戏吧?103的故事发生在你老家的那个县城,你一直说老家匪气太盛!104?呵,为了写它你挨了我一顿打……”

“好了好了!”我止住了她,脑子将这些信息一过,得出两个结论:一个是子夜旅馆的故事都是陈世美根据自己经历改编的;另一个,南原似乎是陈世美……也就是我的女朋友?!

想到这,我下意识看向南原,却发现她也在面无表情地看我,四目一对,我忍不住打了个冷噤,好可怕的女朋友。

她问我:“你是不是真烧糊涂了?”

我一咬牙,点点头:“其实不瞒你说,我真失忆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你是谁?”

她一愣,接着抬手靠过来,我来不及躲闪,便被一股温热贴上了额头:“烧退了,人却傻了。也好,那你就重新追我一次吧!嗯,就这样决定了!陈世美!”

摸完说完,这个姑娘居然直接回房间了,这就意味着……我做了饭,还得负责刷碗。

好可怕的女朋友!

5

在两天的相处里,我发现虽说是女朋友,但南原一直跟我保持着某种距离,比如很少的肢体接触与眼神碰撞。另外她很喜欢登高望远,但貌似小脑发育不良,身体平衡性太差,老跌跤。所幸皮肉紧实,也没摔坏。

她告诉我,“咱在这凤凰古镇必须待到子夜旅馆结稿为止。”然后待着的这段时间里,与我约法三章:第一,不得私自进她的卧室,第二,不得干涉她的一切行为,第三,我要听她的。

我说:“您真客气,有了第三条,前两条还有意义吗?”

她想了想,认真地回答我:“约法三章比约法一章好听!陈世美!”

我说:“我也希望你也遵守我提出的一条!”

“说!”

“我给自己取了一个笔名叫江夜,以后你尽量叫我笔名吧!”

“江夜?难听……不过,好吧……那你必须再答应我一条,不要去二楼!”

“成交!”

旅游景点待两天还行,时间一久就容易腻,我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只好拿起笔纸,写了三个故事——116房客:男子丧心病狂,用尸体做蜡像;117房客:男友出轨,疑被鬼附身,女友帮其驱鬼之后,真被鬼附了身;119房客:我出轨、我吸毒、我杀妻杀老板,但我知道自己是个好男人……

拿给南原一看,她眯着眼睛看了老半天,说写得不错,接着去洗手间洗了十分钟脸,出来见我还呆立在那,边揉眼睛边说:“刚才吃辣条辣到眼睛了,别多想!”

我说:“本来没多想……我等你是因为想问问你,现在能叫子夜旅馆完稿吗?”

“你说呢!”南原难得一笑,却满含讽刺意味,“你的故事你问我?把坑填上,想完就完!”

坑?什么是坑?119里我写守夜人被房客一刀捅死,不就是很完满的大结局了吗,哪来的坑?噢,还是说,从117过渡到119不自然,中间缺了一个118房客。可是我没有接待过118房客呀……

等等,与找不到钥匙的118房间很像的是113房间,这个陈世美是怎么写113的?我充满了好奇,翻到了113这一页——113玩家:你爱他他爱我我爱钱,可惜没命花钱!

这又是……什么鬼?

6

我把113这一篇仔细读了一遍,原来讲的是一个密室逃脱的故事,有点电锯惊魂和异次元杀阵的味道,不过简单很多。我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个故事跟旅馆毫无关系,却偏偏归结到子夜旅馆的稿件之中,陈世美或者说是我,为什么会写这样一个故事?

当然,有了疑惑,最好的方式就是提问。

南原对此的解释是,有一次我和她去玩密室逃脱,在体验馆拿了号,两人在长椅上等到睡了一觉,醒来却还没排到,于是我心怀怨愤地回到家写出了这样一篇与整体风格不太搭的故事!

好吧,原来我还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设。

当天晚上,我头枕双臂,躺在床上思考。其实经过这些天,我发现了自身的一个异常——我从不做梦。从这一点延伸推理一下:在子夜旅馆的时候,我没有白天,在这里,我似乎没有梦境,把子夜旅馆的我与现在的我连结起来的,难道就是莫名捅我的那一剑?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子夜旅馆就是我的梦境,而这便是属于我的现实,我现实中把梦境里的故事,写成了小说。至于南原所说,那些故事都是根据我亲身经历改编而来,也算合理,毕竟梦境里的故事不可能凭空而生,总需要记忆数据支撑的。

这样的推论只有一点说不通——我为什么没有陈世美的记忆,也就是现实的记忆?如果说莫名的那一剑,只是切断了我与梦境的联系,那现实的记忆到底去哪了?

南原曾对我嘱咐,不要去二楼,于是第二天早上我趁着她未起床,悄悄上了二楼,但二楼只有两个空房间,与一个上锁的房间。

我知道了,这个上锁的房间一定有秘密。倒不是因为南原那恐怖片立flag式的警告,而是一个古宅的木门上,居然挂着一把密码锁。这些天我使尽了浑身解数破解这把锁,却始终开不了,直到昨天……

正想着,我的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眼睛。它在高高的屋顶俯视着我,隐藏在瓦片之间。我心下骇然,眨了眨眼睛,再度望过去之时,它却消失了。接着几声鸦吠响起,翅膀扑打,瓦片响动,原来是几只乌鸦?

我松了口气,出门尿尿,却发现南原的房门又没有关,走过去本欲帮她关上,但好奇一望,里面竟空无一人。而这时,我突然感到身后冒着阵阵寒气……睡觉前关紧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

7

凌晨三点,我听见有人走进大厅,关上大门的声音,方才安心入睡。第二天,照例是我起床买菜做饭,但南原并没有如往昔那般坐在屋顶上晒太阳。饭菜做好之后,我去找她,小院子找遍,最后在巷子里看见她跟一个身着红色外套的男孩在说话。

男孩虽然比她矮小半个头,但却把她壁咚在墙角,脸上挂着抹邪魅狂狷的笑。

我一声不响地回到了饭桌前,埋头玩手机。不一会儿,南原回来了,她轻描淡写:“吃饭!”我没理她。

她坐下后往我这边探头:“你在玩什么?购物网站?要买什么?”

“想买顶帽子。”我抬眼看她,“绿色那种!”

南原摸了摸我的头,眼神玩味:“原谅我!”

我一愣,刚想说点什么,结果脑部一阵剧痛袭来,整个人昏厥了过去。

再度醒来,是在一辆摇晃的卡车后箱里,南原坐在我身边,头戴耳机双眼放空。

我问她:“你把我打晕干什么?”

她说:“带你走!”

“去哪?”

“……我也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脸上流露出一股疲态。

我满怀歉意:“对不起,应该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这不关你的事,我只是低估了你!”

“不不不,你的误导确实成功了,这段日子我在不停破解那个密码锁,至于后院那个地窖,我真是无意发现的……前天傍晚你占用了厕所,我又尿急,所以……”

南原挪了挪身子,离我远了一点:“……我无话可说!”

我挠挠头,尴尬笑道:“我下去后,一开始真不知道那几根蜡烛是你布置的阵法,我只是在那看了半小时,发现蜡烛的长度竟丝毫未减,心生好奇,吹灭了一根想要对比一下,是不是我眼神不好!

“我是在离开地窖的时候,往下望了一眼才认出来,你摆的应该是八门封魔阵,这个阵法的用处在于隐匿气息,所以你应该是不想自己——或者我被某些人找到,而在阵破了的第二天晚上,我发现有人在房顶偷窥我,今天你便要带我走,想来是因为我的无意之举,导致了咱们行踪暴露。”

南原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我的脸:“你居然连八门封魔阵都认识,看来旭阳说得对,你很危险!”

我抬起手,想了想,终究没有拨开她的手指:“子夜旅馆有很多古怪的书,除了有守夜人词典,还有奇门遁甲,厚得你怀疑人生!”

“那本书的厚度,别提了……”南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刚说了半句,忽然意识到现在似乎不是吐槽的时候,忙把话转了回来,“我不信你是无意吹灭的,你说无意之举四个字的时候,表情很欠抽。”

我觉得脸再这样被戳下去非得生出一个酒窝不可,只好一把抓住了南原的手指。她一愣,显然我的举动出乎她的意料:“我需要变化,你不告诉我真相,我只能依靠变化来制造机会,以便了解真相,哪怕是……糟糕的变化!”

头顶皓月,颠簸的车厢明晰如昼,所以我看清了南原收回手指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嫣红。她语气略显急促:“难道这样一个正写作着现代版聊斋的潜力作家的身份不好吗,这样一种……佳人在侧古镇休憩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美吗?”

我淡淡回道:“但是我不喜欢陈世美这个名字,还有……我不喜欢刷碗!”

8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南原发声:“你留恋另一个世界?可你是否想过,梦醒后,彼时的月圆月缺都只是错觉!”

“焉知此时的月下佳人,就不是错觉?”

“智障!”随着她的这句话响起,一道疾风袭来,接着轰隆一声巨响,路边的大树被一颗炮弹击中,熊熊大火燃烧了起来。

南原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没有一点反应,继续说道:“你以为你很聪明,可恰恰是你的聪明,遮蔽了你的眼。老师给我们上课时,说大智若愚,小智障目,所以他把你们这种人简称为,智障!”

我没有接话,因为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看见不远处的树林里,一颗又一颗大树接连倒下,一阵浩大的烟尘升起。

南原从脚边摸出一把造型古朴的黑色大伞,站起身,用伞尖指着我的鼻子,语气重回冰冷,还外带一股莫名的决绝:“答应我,别死了……不然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努力,就见她纵身后跃,整个人飘在了空中。她这次没有跌倒,因为她在半空撑开了伞,黑色的伞面被月光一照,浮现出了千万点璀璨的星光,像是一片无比美丽的星空。

星空下,南原那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展开了一个难得的笑容。好似春风过荒野,暖水流寒田,美得让人窒息。但是下一刻,一道飞驰而来的气流撞击到伞面,轰然炸开,这个刚刚解冻的姑娘瞬间被一团火海包裹了起来。而我则被气浪一推,头撞到后壁,昏厥了过去。

9

一阵剧烈的颠簸把我震醒,气不顺,咳出一口血沫,擦了擦嘴,抬眼一看,路景已然陌生,忙敲了敲身后的驾驶室:“师傅,距离刚才那场爆炸多久了?”

“小伙子……”一个嘶哑的声音慢悠悠传来,“有十来分钟了!”

我说:“那赶紧调头,我要回去!”

“不行啊,那姑娘付的是直行的钱,可没付返程的钱!”这老家伙明显是知道回头危险,虚了!我一咬牙,退后两步,往前一冲,斜着跳出了车厢。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又咳出一口血沫,跟偶像剧里体弱多病的男二号似的,真恶心。

我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回赶。

十分钟的车程,大概要走一个小时。所幸车走蜿蜒公路,人可以走田穿林,半个小时后,我赶到了南原跳车的地方,可那里只有几块烧焦冒烟的废铁。路边是一个白色的耳机,我走过去,捡起来,戴上,里面还有音乐声,说明南原的手机至少在这附近。

我摸进了前方的小树林,行了一段路,听见人声,慢慢靠近,伏在一棵大树后,探头一望,果然看见了白衣渗血的南原,以及一架倒在地上的高大钢铁机甲,这个近三米高大的家伙可是动漫里才会出现的东西,如今却焦黑发黄,冒着黑烟,看样子应该是被南原干掉了。

前方的树林因为经过了一场打斗,树倒草枯,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露天空地。

南原撑着黑伞,与机甲相对而立于空地的两端,而我则趴在南原身后不远的灌木丛中。

我本想出声唤她,打完赶紧撤,别杵在那装酷,但还未开口,却见机甲的舱室突然打开,一个身着红色外套的男孩从里面爬了出来。虽然被揍得狼狈,但脸上却还是挂着抹欠扁的笑意,应该是中午在巷子里壁咚南原的人无误。

南原开口,语气凌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旭阳!”

被唤作旭阳的男孩弯腰从机甲里掏出一个机械手套,一边装戴一边往前走:“白天我好言相劝,你不肯把他给我,今晚的事情,都是你自找的!”

我想,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他占了上风一般?

南原冷笑一声:“哼,区区一个墨家门徒,行事倒是越来越霸道了,我道家护着的人,你不上报学宫,便可以硬抢了吗?”

“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我都知道他的重要性,便是先斩后奏,学宫也不会有异议……”旭阳在南原身前五米处站定,一甩装戴好了机械手套的右手,竟从手套的背部伸出四根锋利细长的钢刺,“也不敢有异议!”

这厮是要COS金刚狼吗?

南原叹了口气:“子夜旅馆的因果,不该由你墨家这样粗暴地裁决!”

旭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道家……式微!”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再度出现时,已至南原身前。

所幸南原早有准备,黑伞下滑一挡,整个人被推得后飞起来,飘至半空,她突然停下,左手快速变换,捏出一道诀法,随手一甩,将其甩至空中,然后一个大写的“破”字像是烟圈一样浮现在她身前。

她转了一圈,用黑伞将其一吹,破字顿时消散,随之而来的是空气中一道肉眼可见的强烈波动,旭阳所在位置顿时炸开,土浪翻腾。

“厉害吧!”身边有人问我,我下意识点了点头,但马上指着那个如鬼影一样乱窜的旭阳叹道:“可惜没伤着他,他的鞋子应该……”

我止话,突然惊恐转头,迎面的是一张精致而魅惑的脸:“李清水?!”

10

一根葱白细指贴在了我的嘴唇上,李清水的脸凑过来,摘掉我头上的耳机,低沉的嗓音灌进耳朵:“嘘,别惊着人家打架!”

我压着嗓子,将声音降到最低:“你……怎么会在这?”

“看热闹呀,我最喜欢看热闹了!”这个活了两千年的女人说这话时,居然露出了孩童般的可爱笑容。

李清水指着打斗的两人,对我耳语:“你看,墨家擅长机巧,道家擅长法印,刚才这个小姑娘释放的是道家的高级法印千军破,威力不俗吧,这说明小姑娘学习成绩很好呀!白鹤这个臭老道,自己学艺不精,只会耍剑,徒弟倒是个个出类拔萃……

“话说回来,道家最擅长的还是法阵,比如这个……”她的手指突然摸到了我的后颈,一股灼烧感从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我疼得一阵抽搐,刚想反抗,却被李清水一把抱住。

她的嘴贴着我的耳朵,“不要动喔,解封是有点小痛苦,但这一切跟知道真相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股清凉从她的指尖流泻到我的脖颈,灼烧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脑中某块浑沌区域突然开放,越来越多的信息疯狂在眼前流转……我终于找到了丢失许久的,关于这现实的记忆——

我叫江夜,是一个一无所成的人,我兴趣广泛,爱好甚多,而这样的人一般样样都会却样样不得精通。道理都懂,但我却没法专心去做一件事,只因为好奇心太重,对任何的事情都感兴趣,都想去尝试。

换过无数工作,进过无数行业,以至于二十八岁还没钱没事业,结不了婚买不起房,被亲朋好友嫌弃。

直到那个老头出现,他在街上拦住我,问我想不想发财,我说想。他又问我想不想每天接触有趣的人和事,一边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边发财,我说想。他拿出一份合同,说,签上字,你就能实现这一切了。我感叹,传销又换新玩法了?

老头翻开合同,全是空白,只有一个待签字处:“不用身份证复印件,只需要签一个名字,你的人生就会大不一样,难道不想赌一赌?你一无所有,有什么可输的?”

街上熙来攘往,我杵在那与老头僵持着,一方面我知道这是骗局无疑,另一方面我又很好奇他会如何骗我,毕竟过往的经历与网上都没有类似案例得以参考。好奇心害死猫,最终,我接过了老头递过来的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的当晚,原本喜欢熬夜的我很早就犯困,七点左右便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隐约梦见自己走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看见一间旅馆门口贴着月薪过万美女作陪的招聘信息,便莫名其妙走了进去,还跟一个老头啰嗦了半天,最后莫名其妙成为了旅馆守夜人,结果在进入地下室的瞬间,突然醒了过来。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去尿了一泡,没当回事。可自那天之后,我的生活确实被改变了,首先便是我的睡眠变得极其规律,傍晚七点左右入睡,早上七点左右苏醒,足足十二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能跟猪一较长短。

其次是我每晚都会做很漫长的梦,但偏偏又记不太清楚梦的内容。

最后是每天都会有一个陌生的账号,给我银行卡打钱,也不多,就三百三十四。

前些天,一个奇怪的姑娘找到我,她穿着淡绿的唐装,也不知道是COS谁。她说有一些故事讲给我听,还说我文笔好,希望我帮她把这些故事写成小说出版。

我觉得这也是个很棒的尝试,当然主要是那个姑娘气质温婉不忍拒绝,总之答应了下来。姑娘讲完故事之后,临走前还把身份证放在了我这里,说出版要身份证复印件。

我看了看身份证,摇头叹气,这姑娘什么都好,却偏偏有一个陈世美的名字,而且身份证上的相片惨不忍睹,不仅模糊,而且难辨男女,看样子是很早之前照的相了,没有真人万分之一好看……

我全想起来了,现实跟旅馆的记忆一重叠,我终于拥有了一个完整的人生,也终于想通了很多的关节。

我问李清水:“你之前为什么要让我远离子夜旅馆?”

“看你可爱!”

“……现在为何又要插手?我不记得这些,应该会离旅馆更远吧!”

“因为来不及了,你已经是子夜旅馆的一部分!”

“封小荷也是子夜旅馆的一部分,她为什么要联合学宫的道家门徒南原企图让我以为子夜旅馆只是一场梦境与幻觉?”

“她也看你可爱,我这个徒弟比我还不忍心呐!”

“她为什么不会觉得来不及?”

“她比我执着,而且她对你也没有那么关注,不知道你此时的状态,她只是出旅馆时顺便救你一把而已!”

“每一个人都说是救我,旅馆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你迟早会知道的,乖孩子,别有太多好奇心!”李清水笑意邪魅,她摸了摸我的脸,自己一个人慢慢朝后退去了。我迟疑片刻,没有追上去再问,因为前方,南原还在为我战斗。

11

前方的战场土飞火舞,已经进入白热化,南原身上的白衣更红了,而旭阳也好不了多少,之前柔顺整齐的头发已经烧了小半,闪躲速度也慢了许多,不知道是鞋子弄坏了一只,还是电池快耗尽了!

但他终究是个心高气傲的学宫少年,哪怕已经狼狈不堪,嘴角的笑意却丝毫没有消退。他擦了擦脸上的血,弯腰撤步,猛地向前弹射而去。

面对这样的正面进攻,拥有星光黑伞的南原丝毫不惧,但这次她没有格挡,而是直接捏了一个千军破,快速用伞一吹,于是旭阳像是送上门去的靶子,整个人在空中被击了个结实,人倒飞出去,砸进后面的机甲残骸中,只在空中留了一抹纷飞的血雾。

南原缓缓落地,脚尖轻点,又往前飞出一段,飘在了机甲残骸的上空。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伴随着这种感觉而起的,是旭阳那肆意狂妄的笑声:“哈哈哈哈……一起死吧!”

南原在空中,变向已然来不及,于是只能把黑伞挡在身前,跟我一样眼睁睁看着机甲自爆……轰隆一声巨响,闪瞎眼的火焰与力若千钧的气浪将把我们仨一齐终结。

然而此刻偏偏出现了变数,一个泛着白光的巨大八卦图形突然从天而降,将这场爆炸给整个压制了下来,就像一场来势汹汹的火,刚着了一点,就被大水给冲灭了。

“老师说过,小心墨家门徒,打不过的时候,他们就会成为人肉炸弹!”南原落地,轻描淡写地说道,“所以我在你从机甲里爬出来之前,就布下了一个卸元法阵!”

卸元法阵,一听就是降低威力伤害之类的功效,但即便如此,刚才也是危在旦夕,因为爆炸已起,比如南原手里的黑伞便因抵御冲击而损坏,而自爆的机甲残骸更是成为了一堆焦黑废墟,料想旭阳应该活不了了。

但我不能出去,因为电视剧播到这份上,反派一定没死,然后会趁着男女主角欣喜相拥时放一记死亡黑枪。我虽然不是男主角,但我也不会给旭阳演反杀桥段的机会,我要继续暗中观察。

果不其然,废墟里伸出了一只手,紧接着爬出一块“焦炭”,旭阳的头发与衣服基本烧光,不过他还在笑,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他早已经站不起来,只是慢慢往前爬动,然后翻下了废墟,滚到泥地上。

“我……还没有……输!”他举起颤巍巍的手,看上去是要临死前给南原发射一枚暗器。手抖得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射得中!我这样想着,但他还是执着地发射了——方向果然很偏,南原不用动都能躲过……可是为什么南原还是倒在了地上?!!

明明可以躲过去的,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身子往暗器上移呢?!

难道是因为……这枚暗器是冲着该死的我来的吗?!!

我立马跑出去,却不料一头撞到了树,跌倒在地,头脑发晕,不过疼痛与鲜血的味道反而让我纠起来的心好受一点。

我翻过身,飞快爬过去,将地上的南原抱起——暗器是四根锋利的钢刺,两根插在她的胸腔,两根插在她的腹腔。我头上的鲜血混着悔恨的泪水滴在她的脸上,她嘴唇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只有血沫不停喷涌而出。

我赶紧把头俯下去,耳朵凑到她嘴边:“……智障……以后……你……不用……刷碗……了!”

说完,她便闭了眼,最后的表情像是痛苦,又像是幸福,又像是遗憾,又像是怀念。

“啊啊啊!”我像一个疯子一样朝天嘶吼,因为……真的……好难受!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慢慢放下她,摇摇晃晃地走到焦黑的旭阳身前,埋头挑拣。然而待我好不容易将一块沉重的钢铁举起来时,却发现他已经死了,嘴角还带着笑。

我一头栽倒在地,视野里是一轮巨大的月亮,我眺望着夜空,见此刻风吹薄云,繁星尽显。想笑,胸腔却一阵刺痛。多么美丽的星空,像极了那把撑开的黑伞。

要是,此时的月圆月缺,也是错觉,该有多好?

一阵车轮与发动机轰鸣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直至停在我的前方。我努力撑起上半身,却被两盏车前灯照得双眼发黑。我一手遮光,还是忍不住去看那个从光里走出来的人——一个穿着卡车司机服装的老人,双眼像是两个黑洞,让人不愿直视,嘴角藏讥,仿佛所有事情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刘先走到我跟前,问:“你知道当初楚乔为什么愿意当旅馆的守夜人吗?”

“因为你会实现她一个愿望!”

“你知道怎么实现愿望吗?”

我摇头。

“回到旅馆你就知道了,说起来,你也该发上个月的工资了!”

“工资不是在现实中发过了吗,每天三百三十四。”

“不一样,旅馆的工资不一样,习尧想要,楚乔想要,你现在也会想要了。回去吧,回去你就知道了!”

我感觉很疲倦,站起来,走到南原尸体前,跪下,捧着南原的头,摘下了脖子上的耳机,轻轻帮她扣上。

“我欠你一条命!”

卡车的驾驶室比车厢要平稳不少,我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大口,刘先边开车边说:“你不要怪我,尸体咱们不能动,道家和墨家的人马上就会到,我们只能撤。”

我没回答。

他又说:“学宫不论哪一派,对你都没有善意。”

我还是没回答。

他又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再说。

我靠在椅背上,慢慢说道:“哪怕是我破坏了八门封魔阵,墨家门徒旭阳也不可能第二天就找到我们,因为他是一个人来的,阵法被破坏后被找到,应该是被一群人找到才对。所以说……应该是有人给了他消息!而他好大喜功,所以一个人瞒着其他人偷偷过来了!”

我偏头看刘先:“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

我感觉疲惫,一种从外到内,深入灵魂的疲惫,不禁靠着座椅,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不在卡车内,而是躺在一辆小型的机动船上,腰部被一件硬物硌得生疼,一摸,是守夜人的腰牌,不知何时挂在了身上。

开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刘先不知去向。我四下一望,山重重水重重,雾气横江锁千重。

我问老者:“我们这是要去哪?”

老者指了指前方:“对岸。”

我眺望了一下对岸,白雾茫茫,看不清,下意识问了一句:“天气不好,我们能不能先靠岸边停一下?”

老者回头看了我一眼,只一眼便让我心发慌,像鹰视如狼顾,挟裹着贪婪、同情、嘲笑与无奈。

他嘴角一弯,勾出一丝轻蔑的笑:“我们都在船上,你想一个人靠岸?”

我不再多话,任船走了半晌,天色渐暗,终于到岸。荒草岸,拾阶而上,多走几步,便看见一个高大的白石牌坊,红底黑漆——太平街!

走进去,是一个安静的小镇,黛瓦白墙,仿古建筑。沿着石板大街再往镇子深里走,便看见一个三岔路口,路口处有间饭店。说起来,我吃了这那么多的饭,却是第一次来到旭日东升的店前。可惜大门紧闭,今天王言不破不在?

傍晚时分,夕阳已沉,灯火初上,饭店旁边的子夜旅馆亮起了猩红的大灯笼,跟老王的饭店一样,我也是第一次在外面正式打量这个旅馆,它造型古朴,足有三层楼高,每层楼都挂着两个红灯笼,可目前只有第一层的亮着。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推开了旅馆大门,风铃声响,紧接着是一个陌生的苍老声音:“欢迎光临子夜旅馆,如果有离奇故事分享,可以免费住店。”

走进去,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大堂,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火炉,但似乎又有些许不同,空气中多了一股味道……血的味道!

我循声望去,柜台前站着一个断臂的老者,身上还套着件肮脏油腻,沾满了孜然与辣椒粉的围裙。

我下意识问道:“你是?”

他绕出柜台,缓步而来,眼神空洞,冷冷答道:“我是旅馆的守夜人!”

我一愣,翻看腰牌,只见上面的守夜人字样,正在神奇地变幻成数字——1……2……0!

难怪我老觉得它长条形的造型跟旅馆的房间门牌很像,原来它真的就是门牌!

灯光幽幽,我慢慢回头,大堂光洁如新的地砖之上,只有老者一个人的影子,斜长如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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