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敌人没杀过却成为了大英雄

冀中军区独立第四支队，是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后，由中国共产党所领导，在抗日烽火中发展起来的一支人民抗日武装。它的成员都是大清河沿岸任丘、雄县、文安、霸县地区的中华儿女。大清河畔任丘、雄县地区，处于平、津、保三大城市间中心地带，是古代燕南赵北交界处。这里人烟稠密，物产丰富，交通便利。

这一带的民性强悍，有反帝爱国的光荣传统。多年的军阀战，人们同散兵游勇的斗争，锻炼了人民，民间枪支很多。斗争也使雄县东南乡逐渐形成了一村有事（散兵游勇为害），附近各村主动前来支援的习惯。没有什么组织，也无章程，谁家得了枪支财物就归谁所有，谁家伤亡了人员谁家自认倒霉。地主之间，矛盾重重，群霸无首，但对外来散兵游勇的抢劫，则能一致行动。

在以任丘县大苟各庄为中心的任、雄两县交界一带，杨琪良和高万德等一群爱国知识青年，组织起抗日救国会，还办了一个油印小报《群声报》，报道战局形势，激发人们的抗日热忱。骨干分子有大苟各庄的高金萼，宗家佐村的宗鸿文，西八方村的李兰芳、李熙波，大龙华村的高济洧，任家村的任工心、李春元，娘娘宫村的王金钰等。

杨琪良和高万德自幼同学，在保定读书期间曾参加过抵制日货、没收日货的爱国运动。杨琪良在保定河北省立第二师范读书时，接受了党的教育，一九三一年参加了革命。高万德虽出身地主家庭，但他对国民党的不抵抗政策极为不满，深感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七七事变后，两人认为： 必须像苏区那样，搞武装斗争，并计划去山西找红军，找共产党。正在这时，爆发了九月二十日的娘娘宫战斗。

娘娘宫，现名兴隆宫。这次战斗完全是群众自发的抗日行动，全歼日军小林中队九十余人。周围二三十个村庄成千的人参加了战斗，但没有统一的指挥。日军到处受到群众的围攻、追击、伏击、堵击，象一匹野牛冲人火阵，终被烧死。这次战斗的直接导火线是：救国会会员王金钰发现三名日军从大清河船上下来进村骚扰，当即用手枪打死一名，并立即大喊“打鬼子”，日军向该村发起进攻，就这样打了起来。附近各村的群众纷纷来援。激战一夜，敌未能攻入村内。次日，群众越聚越多，敌被迫撤退，在人山人海之中，敌人想移动半步都很困难。下午，九十名日军被全歼，缴获轻机枪五挺、步枪七十余支。广大群众的抗日热情更加高涨。

娘娘宫战斗的胜利，使杨琪良看到了蕴藏在家乡人民中的巨大抗日力量，决心就地组织抗日武装，并同中共河北省委军事委员会主席孟庆山、副主席侯玉田取得联系。高万德被委任为游击第十四支队支队长，杨琪良为政治部主任。

高万德的父亲高士一是大地主，见儿子和杨琪良组织部队，便也在打主意了。十月底，他亲自去了一趟任丘县城，见到了党领导的人民自卫军政治部主任李晓初和游击师师长高顺城。当时，任丘县城以西各县掀起了闹"红军"的热潮，使他受到很大的启发，决心跟着共产党抗日。回大苟各庄后，他立即找到杨琪良，要求和共产党一起干。

杨琪良和高万德开始拿不定主意：他是大地主，怎么能同他走在一起呢？这时，省委侯玉田来到大苟各庄，听了汇报后，当即表示：现在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时期，只要是愿抗日的人，我们就要跟他合作。高士一在这一带几个县里，有一定的影响，他牵头组织抗日部队，对我们动员广大群众参加抗日很有好处。还说：人数多了，成分可能会复杂一些，但不要怕，只要我们抓紧发展党的组织，就会起变化。当前的首要问题是大力发展抗日武装，要放开手脚大干。

最后，侯玉田说，他已同李晓初商定，委任高士一为人民自卫军第五路总指挥。年底，番号改为游击军第五路，总指挥部的牌子就挂在高家门口。

通过各种社会关系及救国会的活动，消息很快传开了，在我党提出的“有人出人，有枪出枪，有钱出钱”、“武装起来抗日救国”等口号的鼓舞下，象疾风暴雨，迅速在任丘东北部、雄县东南部一带近二百个村庄里掀起了组织抗日武装的热潮。家家谈抗日，村村闹"红军"。父送子，妻送夫，叔侄同参军，父子、弟兄齐入伍的事迹不胜枚举。有些地主说：“共了产也比当亡国奴好得多的多。”他们也允许和鼓励他们的子弟、长工们带着他家的枪支参军抗日。

到一九三八年一月底，部队已发展到三千余人。高士一，一八九五年出生，地主家庭，在弟兄四人中排行第四，人称高四爷。有地四十顷，在大苟各庄村北建了一所华北少有的庄园——高家场，实行资本主义经营管理。后弟兄分家，他分地七八百亩，搬入大苟各庄旧居，三位兄长仍住 在高家场。他豪爽开朗，好胜心强，好交往，而且枪法出众、胆量过人，后被公推为河北省河务委员，在附近各县颇有名声。

高士一跟着共产党组织抗日部队，引起了弟兄间的严重分歧。长兄高士坦积极赞成并支持他的儿子高万玉、高万亭、高万秋、高万峰，孙子高鸿达、高鸿忠、高鸿飞都参加部队。二哥高士奎持观望态度。唯有三哥高士芬，积极反对，还故意制造事端进行破坏。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底，侯玉田又来到了大苟各庄，被高老三下了枪，高万德同他的三伯父进行了坚决的斗争。

高老三气势汹汹大放厥词，胡说什么："你（指高士一）明明知道杨琪良是共产党，他家里有什么？我们高家场的家业有多大？姓侯的是个大共产党，你跟他们掺和什么？万德这小子象是吃了迷魂药，一心跟着共产党瞎胡闹，咱们高家场的家业非败坏在他手里不可……"高士一同他的三哥决裂了。他说：“三哥，你走吧！没有别的出路，只有抗日，决不当汉奸！我已决心干到底！"

国民党也在打高士一的主意。大苟各庄村有个大清河第六段办事处，段长郝鸿儒与高士一交往颇深，其三子郝世榕系国民党洛阳军校毕业，在庐山受过训，一九三七年冬回来后，劝高士一听从国民党指挥，说可以发给电台、枪支弹药，蒋委员长还会发给委任状……高士一说：国民党那么多军队为什么不打就跑了？谁还相信那一套！郝鸿儒没呆上两三天就逃之夭夭。

为了防止和制止某些人对高士一的干扰捣乱，侯玉田宣布：“杨琪良为党代表，部队中一切大事，必须经过他的同意，指挥部的命令由总指挥和政治部杨主任二人签署。没有杨的签署则为无效。"杨琪良又任命高万德任纠察股长，利用他这个"少指挥"的特殊地位，贯彻党的政策和指示，并在政治部建立了武装纠察队，提出任命李丙炎为秘书长，协助高士一处理日常事务（这时高万德、李丙炎二人已入党）。

一九三八年七、八月间，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邵鸿基以联络员名义来到冀中军区司令部，并提出要见高士一。邵曾任过任丘县长，与高士一相识。经军区通知，高士一会见了邵，邵也是那一套，以高官、枪炮、电台为诱饵，还抬出了他那个"委员长"，拉拢高士一，被拒绝了。

狡猾的日军也软硬兼施。一九三八年冬的一天，保定之敌五百余人，经雄县城对高家场进行了一次突袭，企图剿捕高士一的家属以为人质，威胁高士一率部投降。高士一大哥的两个儿子——高万玉、高万峰被抓去了。数日后，放回高万峰，带一信给高士一，进行威胁利诱。高大骂日军诡计，把信撕碎。不久，敌人将高万玉杀害在保定。

高士一屡挫敌顽阴谋诡计，既显示了他本人爱国抗日的决心和追求进步的意志，也显示了党的智慧和集体的力量。

一九三七年冬的一天，占领雄县的日军二百余人，乘装甲车两辆、汽车十余辆，经郭州镇向任丘县城进犯。八路军判断：敌孤军深入，很快必原路返回。便决定在郭州镇伏击敌人。高士一亲率由娘娘宫一带人组成的警备连等部，共三四百人，赶到了郯州镇，将该镇与南关之间河上的木桥烧毁，埋伏在桥北正街南端两旁的房屋和阁楼上。中午，日军来到河边，车辆停下来。这时，一声令下，埋伏部队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开火。敌人顿时慌乱。待敌人展开反击时，八路军已撤出了战斗。此役，烧毁日军装甲车、汽车各一辆，毙伤敌二十余人。这是组建部队后的第一仗。当时有人编了一个顺口溜：高指挥，真是行；郯州镇，打日兵。烧大桥，设埋伏；打得鬼子哇啦哇啦直啼哭！

鄞州镇伏击战后七八天，侦察得知：雄县之敌，只有日伪军百余人，周围数十里内无敌人。遂决定派章德清营，夜袭雄县城。这个营是赵北口一带村庄的群众组织起来的，对城里的地形、街道、建筑，了如指掌。夜十一时战斗打响，敌不明我军情况，又自感兵力单薄，伤亡一二十人后，未敢恋战，乘夜向保定方向逃去。八路军解放了该城。两次战斗，无一伤亡，十气为之一振。

为了扩大抗日武装和根据地，八路军决定沿着大清河流域，向东北方向发展，进军苏桥。苏桥镇是大清河中下游北岸一个有名的商业集镇，市场繁荣，居民二三万。七七事变前，该镇就成立了一个商团，团长是邪荫堂。该镇西半部属霸县，东半部属文安县。邢荫堂是属霸县的商会会长，靳延年是属文安县的商会会长。该镇事务主要由邢、靳两家主持，两家都是地主兼商业资本家。商团有四百多人，由靳家掌握。七七事变后，靳宗桥任营长，他是山东齐鲁大学毕业的。

在靳家家族中，还有个靳金，是北平美术专科学校学生，参加过一二九运动，民先队员。二靳都追求进步。高士一带少数随员，坐着冰床，顺着大清河到了苏桥。同一天，以革厂宗桥为首的几个人打死了政敌杜义农，为该镇商团参加我部抗日，扫除了一大障碍。邢、靳明确表示，苏桥商团和绅商民等参加第五路抗日。为了巩固这支部队，商团仍暂保留原建制。消息传开后，又有附近一带的贫苦农民和中、小知识分子参军，甚至连会长邢荫堂也把他十几岁的儿子送来参了军，并说：“把孩子交给你们，我就放心了。”靳宗桥十几岁的弟弟靳宗汉、靳贤卿也参了军。

高士一后又收编了黄久征部，黄久征，霸县黄庄子村人，家境贫寒，靠当长工、打短工、捕鱼等为生。一九三五年二月，黄被诬为匪，被抓了去，坐牢八个月，因受刑，腰致残，成“黄锣锅”，经三村具保才被放出来。黄吃了冤枉，一气之下，当年冬真去当了土匪。一九三七年时，他手下已有七八十人，他打起了抗日的旗号，在杨柳青一带的苇塘里，打了日军的小汽艇，缴获了枪支弹药和物资。到一九三七年年底，已扩大到一千多人。国民党顽固派张荫梧、天津的日军，都曾派人拉拢他，收买他，说给他什么"混成旅旅长”、“皇协军第一旅旅长”等职务，都被他拒绝了。

日军恼羞成怒，于一九三八年二月十二日，对黄庄子发动了一次突袭，妄图把黄部一举消灭。黄久征部经过抵抗，撤了出来，这一下更加把黄久征推上了抗日的道路。黄庄子战斗后，高士一邀请黄久征到苏桥，谈定黄部参加第五路抗日，暂保留黄旅的名义。

不久，八路军进驻胜芳镇，逼近天津。胜芳镇是大清河下游的一个重镇（现属霸县），东距天津九十里，交通便利，水产丰富，商业繁荣，居民有四五万人，素有“小天津卫”之称。

七七事变后，当地散兵游勇和土匪为害。该镇绅商决定在原保卫团的基础上，扩大自卫力量，到十一月间，包括下属的六个公安分公所已发展成近五六百人的自卫团了。自卫团长是商会会长戈福声。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冀中各县抗日武装声势浩大，胜芳的爱国人士、进步的知识青年，向往抗日，地主富商也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前途。八路军派副官徐宪章到了胜芳，与德厚长绸缎店掌柜（任丘县郭州镇人）共同说服戈福声。戈见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表示愿抗日。高士一便乘势带高万秋和几个警卫人员从苏桥到了胜芳镇。伪县长于前一天逃回了天津，胜芳自卫团加入八路军。三月的一天，驻杨柳青一带的伪军郝保祥部，从水路来进攻胜芳，被八路军击退。

六月初，杨琪良率政治部部分同志及整顿后的二团一营，又来到胜芳，除做部队工作外，还开展了地方工作。六月二十八日，日军两个中队及部分伪军共五百余人，携炮两门，侵占了津霸公路上的堂二里。二十九日，敌人向胜芳镇扑来。胜芳镇东部、北部有土围子，西部、南部是水路，利于防守。上午十时许，敌人开始进攻，遭坚决抗击。晚上，杨琪良令驻崔庄子的二团一营派两个连，乘着黑夜，出其不意，自西向东，从侧翼突袭敌人。一、二两连不顾地洼泥泞，摸人敌阵，敌仓皇向北溃退，闯入魏大光部阵地，形成了对敌夹击的形势。敌人伤亡六七十人，黎明时分，仓皇而逃。八路部在夜袭和追击作战中，也伤亡了十余人，一连连长、共产党员汪瑞芝光荣牺牲。

溃敌占信安镇后，企图向南占领王庄子村，对胜芳迂回。杨琪良令黄久征率骑兵连抢占了王庄子，令其第一团乘机夺取信安镇。敌又伤亡七十余名后，逃往天津方向。

事有凑巧，六月三十日，高士一亲率二团一部，再次夜袭雄县城，敌伤亡二三十人后向保定方向逃去，八路军第二次收复了该县城。前后两天，打了两个胜仗，消息传来，人心大快。

一九三九年一月二十五日，贺龙师长、关向应政委率一二〇师主力到达冀中，马未停蹄，立即投入反击敌人第三、第四、第五次围攻的战斗，接连打了大曹村、黑马张庄等几次胜仗，大大鼓舞了冀中军民的抗战斗志。

随一二○师而来的大批久经考验的红军老干部，分到了各部队，从此，冀中各分区、支队、大队，开始建立起政治委员制度。二月下旬，支队召开了第一次党代表会议。会后，按上级党的统一规定并经军区批准，成立了支队党务委员会，幸世修为书记，杨琪良为副书记。同月，幸政委和杨琪良介绍高士一同志加入了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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